方子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完全可以带着他逃走了。
方子然离开之后，我便开始计划着逃走了。我打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离开，因为带着方子苏，我无法携带多少细软，因此也没有怎么收拾，只是干坐着等到方子苏醒了，我对他说：“相公，你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闷不闷？想不想出去玩儿？”
他当时一个激动，差点大喊出声。我忙不迭捂住了他的嘴，朝他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见他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松手之后，他满眼都是星星地望着我，轻声问我：“娘子终于要带我出去玩了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但你知道，娘是不允许你出去的，咱们只能偷偷地出去，谁也不能知道。”
他愉快地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们偷偷出去，谁也不告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下床。
我忙将他按在床上，叮嘱他：“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现在肯定不行。”
“啊？”他一下子便沮丧了起来，可怜巴巴地问我，“那什么时候能出去玩？”
“晚上。”我说，“等大家都睡着的时候。”
他的神色依旧有些沮丧，我叹了口气，复又笑着看他，道：“所以现在，你要乖乖躺下，继续睡觉，不然如果晚上打瞌睡，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早在我有逃跑的想法的时候，我便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出去，研究地形，制定路线。如今虽走得仓促，却也算有所准备，虽称不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若没什么意外，成功逃离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夜月色很好，只有淡淡一弯下弦月，正适合逃跑。我和方子苏全副武装，沿着我先前制定好的路线出发了。
不得不说，小珍买的迷香效果很好，这一路，我们走得极为顺利，原本我以为必然会时不时出点什么状况拖累我的方子苏，竟然乖巧得很，一点都没有拖我的后腿。
就这样，我们顺利逃出了方府。方子苏压抑许久，如今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便像撒了欢的野马一般，甩开我的手便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朝我喊：“快点啊娘子，这么晚了，夜市都散了。”
我忙不迭追上他，道：“你别急，我带你去一个你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有，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停住了脚步，问我：“真的？”
我点头，再度牵起他的手，笑道：“真的。如今天色黑，你又不知道在哪儿，一定要牢牢抓紧了我，不能松手，知道吗？”
方子苏点头，傻傻地笑了，“知道了。”
夜里有一些冷，夜风中携带着些泥土的气息。我牢牢地攥着方子苏的手，问他：“冷吗？”
“不冷。”他说，又问我，“娘子冷吗？”
“有点。”我道，“我们走快一点吧。”
我曾经想过，我们的出逃可能并不会很顺利。即便现在顺利出来了，我却依旧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我没有想到，发现我们的不是家仆，不是家狗，而是方子然。
方子然一个人决然而立，恰站在我们就要经过的路上。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而方子苏却是兴奋地朝着方子然招了招手，道：“好巧啊，二弟，你也偷偷溜出来玩啊。”
“是啊，好巧。”方子然笑道。然而那抹笑那样阴冷，我蓦地打了个寒颤。
我只好转过身去，笑着跟方子然打招呼：“二弟，你也在啊。你大哥今晚突然便精神了起来，一定要出来走走，我便带他出来了。”
“突然便好了？”方子然笑道，“大哥这病可真是古怪，说好就好。大嫂也是，大哥这才刚好，大嫂就带他出来，回头着了凉……”
他将“大嫂”二字咬得极重，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索性干笑一声，道：“没准儿是回光返照呢，我总要了了他的心愿。”
“大嫂如此贤良淑德，”方子然皮笑肉不笑道，“大哥真是好福气。”
这个时候只能见机行事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拉着方子苏道：“不过二弟说的对，你大哥久病初愈，是不宜出行，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却听方子然道：“既是出来玩，为何还背着包袱？梨花，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适有一阵风来，我转身的动作凝住，下一瞬忽而转回来，定定地看着方子然道：“你已经报了仇了，就放过他吧。”
“杀母之仇确是报了，夺妻之恨呢？”他冷冷笑道。
我的心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为梨花，为方子然，也为我。我说不清自己对方子然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但我知道，若是没有方子苏的存在，我与方子然，必然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他没有夺妻。”我兀自静了静心神，道，“我原本爱的就是他。更何况，我也从来不曾是你的妻。”
我想起方子然在假山处跟我说的话。就算是相貌相同，我眉间的痣却是独一无二的。方子苏背上的疤和清容道长背上的一模一样，是当初清容帮我挡符咒的时候伤的，我断然不会记错。
无论他心智如何，无论他的灵魂是不是真的就是清容道长，但我敢肯定，方子苏的身体就是清容道长的，就是我的清容道长的。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他，绝对不容许。
方子然忽而欺身而上，几乎目眦尽裂一般，狠狠地瞪着我，捏着我的下巴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爱的一直是他。”我说，一点不假思索。“而且……”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了，我竟说得有些吃力，“我从来……不曾是你、的、妻……”
他的手抖啊抖，终于松了手，却是捡起剑来就指向了方子苏，发了狠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了——”
他双目通红，那样凶那样狠，我根本阻止不了。“你不要让我恨你——”我说。
“恨？”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恍惚笑道，“那便恨我一辈子好了。”
我想跟他说，没有一辈子了，可我根本来不及说出口。他的剑直直地指着方子苏，而方子苏，只是傻愣地站在那儿，惊恐道：“二……二弟……”
仿佛只是电光石火之间，方子然刺了下去。
我看着一旁的方子苏，嘴角突然漾起一抹释然的笑来。真好，方子苏没事。我的清容道长，我终究没有违背我们当初的誓言。
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到现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