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乌云盖顶,天色忽然黯淡,路上行人不禁被这突生异象所吸引,纷纷抬首望天,众骂这贼老天搞什么鬼。
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的天色忽然变得昏天暗地,最怪异的偏偏就头顶这片天被乌云笼罩、雷电闪烁。其余天空依旧是白云蓝天、光芒万丈,估计是谁都忍不住。
望着头顶这片被乌云笼罩的天,便在下一刻,我的眉心忽然拧成一团,面部因紧咬双牙而变得有些扭曲狰狞。踉跄之下噗的一声,我右膝跪在坚实的地上,左手撑地半躬身,面部青筋凸起。
我死命抓住心脏外的皮肉,愈加用力,指甲穿透衣物深陷肉内,此时我只望以痛换痛,以皮肉的痛来消弭心脏的痛。
之前,我的心脏仿若被一枚钢针扎入,那种痛痛入灵魂深处,这种痛穿透肉身直达精神层次。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看到了人们看不到的一幕。
八方乌云聚拢于顶,竟隐隐形成一张脸。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看到这张脸,我只是看了一眼这张脸模糊的成型之初,心就似被一根钢针扎入般刺痛,在这刺痛下我生不出任何的勇气抬头再看一眼。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再看一眼……我会死。
便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声惊呼。
“那是什么?月亮……居然有月亮。”
心头的刺痛仍持续着,因抓握而皱褶的白色衣衫沾染上了点点殷红,指甲深陷肉内的疼痛根本不及心中刺痛的十之一二,忽闻这一声惊呼,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使我不顾一切,骤然抬起了头,往苍穹看了一眼。
这一看让我整个人颓然了,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乌云汇聚成一张清晰的脸庞,那不是人的脸庞,那张脸头长一对犄角,牛鼻似的鼻子穿着一个鼻环,四颗尖锐獠牙暴露在血盆大口外,在他额头正中间是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若是再看仔细些,就能发现圆月边缘笼罩着一圈红色。
闪烁的雷电此刻就似被镶嵌在时间跟空间中,被静止在那张脸庞上,若图腾般,恐怖而神秘,狰狞却神圣,宛如远古魔神。
一片天穹忽生异象,一方金乌正挂中空遍洒光辉,一方乌云暗如夜色明月如魅,此等异象可谓是百年难得一遇,有年轻男女回神第一件事便是纷纷掏出手机对着天穹不停交换角度拍摄,发去朋友圈炫耀,满足虚荣。
人们看不到乌云汇聚成的那张脸,只看到了乌云里的月,自然就不知道接下来的他们所面临的是何等的灾难。
我的心脏仿若被针扎的刺痛不在,那是因为已经被更大的痛楚所取代,我清晰地看了那张脸一眼,那张脸的双眼也看了我一眼。
“方家嫡系……”
一道粗犷却沧桑的低吟,仿佛带着尘封的记忆般迟滞地缓缓响了起来。
就只是这么一道随意的轻声低喃,落在我的耳边却有如无数道雷霆轰鸣炸响,脑海空白,心脏仿佛瞬间破碎成无数碎块。
“快走……”
我紧紧捂着心脏,对着还在不停换角度对天空拍摄的男女和路边的人,强忍着剧痛焦急地大喊了一句。
一声大呼成功的吸引了他们的对天空异象的注意力,他们四处扫视找寻着这道喊声发出来的根源,最后他们把目光聚焦在同一处,他们看到了背着背包一脚跪地,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膛,脸部垂向地面的我。
然而现实就是那样总与想象背道而驰,我焦急的大喊所带给他们的只有不解的目光和脸上的疑惑神色。
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摆出这么一个看着非常痛苦的姿势跪在地上,还有那一声快走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有那么几个热心的大叔阿姨了解到了状况,我这种模样很明显就是病情突发,他们纷纷过来搀扶我起来,当看到我深陷肉内的手指部位胸襟的点点殷红血迹时,他们瞬间倒抽了口凉气,有三两个人已经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快走,不然你们都会死。”
我奋力一甩,挣脱了三个热心大叔的搀扶,然而我却忘记了我后天第七重道行的力道,三个搀扶着我的大叔被我这么一甩,一个直接被甩飞,撞上车站外的墙壁上。一个直接撞倒路边的水果摊位,各种水果顿时间撒了一地,这二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最后的一个因为没有受到太大的力道波及,只是一屁股摔在地上,被震得脸色发懵,久久不能回神。
我的一片好心,不但得不到效果,反而换来了一片‘神经病’和‘发疯了’的谴责。
在危险还未来临之时,习惯过着安逸生活的人们是不会有危机意识,况且我看到的是他们所看不到的,纵使说破嘴皮也不会有人相信我,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
我不再理会这些人,强忍着心脏袭袭传来的剧痛,艰难抬起脚步,他们不走,便只有我走。
我之所以走,是因为天上的那张脸针对的只有我一人,因为我姓方,安平方家的方。
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而牵连到他们。
也更因为,我见到那张脸的乌云愈加浓郁,额头一轮圆月越发明亮,仿佛似在酝酿着更强大的力量,就连金芒万丈的太阳都黯淡了许多。
我想我大概知道遇上了谁。
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走向前方,心头剧痛几欲令我身体和精神崩溃掉,这一次因为有前例,没有人再敢过来搀扶我。
在我的前方是一处大广场,三三两两游玩的人很是分散,人不是很多,至少跟车站那密集的人流相比不是很多。
我走到广场中心,就地坐了下来,在我的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小卖部,或许是店主不在的缘故,坐在柜台收钱的是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小妹妹,扎着一根马尾辫,模样很是清纯可爱,可能是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在往她身上聚焦,抱着手机笑嘻嘻的她忽然抬起了头,透过三两行人中的间隙直接与我的目光对上。
我抱着歉意的向她微微一笑,或许是对陌生人的防范,那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小妹妹好奇的看了我几秒钟,就把目光重新放在手机上,只不过我却见到了她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着我。
我很是抱歉的再度看她一眼,没有理会路过我身旁的那些人的怪异目光,闭眼全力运转体内后天第七重道行的力量去尽量减缓心脏的剧痛。
之所以对她抱有歉意,是因为她等一下就会因为我的缘故而死去,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通往地狱的圈子中。
在心脏剧痛的折磨下,我的身体跟精神已经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能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尽力了,因为我已没有再走一步的力气。
在绝对力量面前,我躲不掉,我周围的这些人,全部都会因我的牵连而死去。
这是一道选择题,既然我没有改变结局的能力,那么死的人多和死的人少,我会选择哪一个?
在与人流密集的车站相比,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广场,因为这道选择题很简单。
“方家人都该死……”
一道响彻天地间却又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听得到的不可抗拒的威严怒喝轰轰响起,我睁开了眼,抬头看向头顶。
那张宛如远古魔神的脸,说话期间鼻环颤动,四颗尖锐獠牙在嘴唇蠕动时上下闭合,显得越发的狰狞恐怖,似乎已经积蓄到了一定的力量,若图腾般的雷电如银蛇闪烁不止,忽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道雷电骤然一闪而下。
“就要死了吗?”
人间本无大事件,自古艰难为一死。
看着那道隐隐间所散发出毁天灭地气息的闪电,我微微翘起嘴角,扯起了一个勉强的弧度,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我的心居然完全没有死亡的畏惧,只是有些不甘罢了。
以前因为五劫灾的缘故,我幻想过很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死法,其中最理想也是自己最乐意还是找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默默的躺下,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是这样的死法,这样也太狼狈了点。
我把视线转向前方小卖部抱着手机的小妹妹,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被我的目光撞上她偷瞄的目光,她有些慌乱的偏离视线,脸上忽然出现羞涩的神色。
我不想看到自己被活活劈死的那一刻,于是我闭上了双眼。
“尔……”
便在我坐着等死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漫天传开了,这个声音虽漫天传开仿佛颤动整个世界,却给人一种平静、淡然、轻缓的感觉。
我蓦然睁开双眼,抬头望去,头顶那道骤然而下的雷电竟被生生静止,与头顶之距只有三尺之遥,越是临近,我越清晰感受到雷电那股毁天灭地的压迫。
宛如魔神的脸,似是想不到孱弱的人类竟能阻止了那道雷电而诧异,随之便龇牙咧嘴,仿佛很气愤,我头顶那道被静止的雷电似乎因那张脸的盛怒而松动了某种神异束缚,一寸一寸的穿透那神异束缚往下伸延。
“敢……”
就在我头皮发麻之际,那个平淡轻缓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言出法随的霸道,再度响了起来。那一道寸寸伸延的雷电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骤然崩散,消失于无形。
尔敢!
这两字一出立刻生出一片赫赫皇威,宛如人间帝君莅临,所至之处便是他的天与地,那一张如夜色的乌云所组成的魔神之脸骤然淡化,我头顶那片天忽然明亮了许多。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对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究竟是谁?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仿佛是牵起了某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那张魔神之脸露出追忆,却因破碎记忆的不完整而痛苦的扭曲起来。
“区区投影亦敢在此放肆,魔尊,人间有我在一日,你便一日没有机会入主。”
那轻缓平静的声音从远方悠悠传来,这声音带皇者君临的无上威严,一字一句都似一把利剑击向那魔神之脸,每说出一字,由乌云汇聚成的脸庞便淡化一分。
魔神之脸没有在意这如利剑的字句,他面露追忆的痛苦,扭曲而愈加狰狞,那是因为他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中的某一段渐渐接连起来。
接连起来的破碎记忆里,一个自发感到畏惧的名字和封号从他脑海深处渐渐浮现。
“你……你是一雄方尺天?”
便在魔尊喊出这个令他由衷感到畏惧的名字后,由乌云组成的脸庞彻底消散,天穹一片晴朗,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光辉遍洒世间。
盘坐地上的我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阵轰鸣,整个人懵晕,一片空白,直到我感觉有人过来搀扶着我的手臂,我这才慢慢缓过来。
“你坐在地上这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清甜细弱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在我耳边响起,我回神一看,扶我起来竟然是那个小卖部的穿学生制服的小妹妹,我对着她微笑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事。
“那……能把你的扣扣给我吗?”学生小妹妹似是鼓起了勇气,带着羞涩勇敢的问出了口。
我微笑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还小,学习重要。”
我提了提背包的背带,摆正偏离的位置,离开了广场,余留下一脸沮丧失望的小妹妹。